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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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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7

一下自習,四人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廢棄的教學樓門口。

因年久失修,教學樓破破爛爛的,還處處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油漆味。

似乎是故意制造氛圍,踏入第一個教室時,周圍的光線明顯暗了下來。

喻澄志故意道:“咳……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棟樓有點陰森?”

遲歲波瀾不驚地打開手電筒,照亮了前方的路。

“你們聽說過我們學校之前有人跳樓的事嗎?”喻澄志說著,抱緊了自己,倒吸一口涼氣,“好像就在這棟樓。”

“所以這棟教學樓才廢棄了?”這話吸引了江肆年的興趣。

“不止是這樣,當時有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生,聽說是因為情感糾紛想不開,來到天臺尋死,結果沒救回來。”

“從那以後,有人常常在這棟教學樓聽見女生的哭聲和瘆人的慘叫聲,估計是她冤魂不散留下來的。”

“你當你講鬼故事呢?”遲歲淡淡擡眸。

喻澄志憋紅了臉:“這可是我從八卦前線聽到的第一消息!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,但不能質疑我的消息!”

李子諾一臉興奮,眼裏不停地冒星星:“這不就是電影裏鬧鬼的片段嗎?好刺激啊,今晚來得太值了!”

遲歲:“……我很擔心你們的精神狀態。”

喜歡什麽不好,非要喜歡捉鬼。

遲歲和江肆年站在隊伍末端,默默地看著前面興奮得蹦蹦跳跳的兩人。

像個三歲的幼兒園小孩。

“走吧。”遲歲拽著江肆年正準備向前,卻發現拽不動身後的人。

回頭,只見江肆年不知何時蹲下了身,靠著墻,整個人縮成一團,似乎在害怕些什麽。

遲歲不禁有些擔心:“怎麽了?”

他很少見到這樣的江肆年。

怯懦,自卑,將自己關在一個隱形的牢籠裏,終日不見光。

“沒事,我有點恐黑。 ”江肆年擡頭,縮成一團的身軀瑟瑟發抖。

恐黑癥是心理疾病,除非有特殊的經歷,否則一般人不會患上。

遲歲轉念又想到,江肆年似乎從來不坐電梯,就像是對此有什麽執念。

“為什麽會恐黑?”遲歲皺眉,“江肆年,你身上到底還發生過什麽?”

為什麽會患上恐黑癥?為什麽會對幽閉的空間那麽恐懼?

巨大的謎團籠罩著遲歲,壓迫得他呼吸苦難。

他無比認真道:“告訴我,江肆年。”

告訴我吧,關於你的一切。

……

初三時,江肆年曾被關在學校的儲物室一整夜。

那時,他剛剛與鍋蓋頭因為劉燁轉學的事鬧掰,心情郁郁寡歡。

學校裏關於江肆年的傳聞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,讓他背負著“搶朋友對象”的罪名,百口莫辯。

有時覺得語言薄弱,像紙,像風,可它卻又有著傷人的力量。

人言可畏,不明真相的人們對他千夫所指,更有甚者在他的桌子上惡意塗寫臟話。

“人們感到痛苦的不是他們用笑聲取代了思考,而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笑以及什麽不再思考。”

人們並不是真的想指責他,只是覺得這樣有趣。

江肆年本以為這樣就到極限了。

可是不然。

在一個放學後的夜晚,有人找借口讓江肆年幫忙拿跳繩,把他騙到學校的儲物室,趁其不備鎖死了門。

江肆年怎麽也不會想到,自己會被曾經深信的同學所欺騙。

他嘗試著大聲呼救,但為時已晚,學校的人已經走光了,沒人能救得了他。

那天剛好是冬至,天氣嚴寒,江肆年走得急,沒有穿外套,就這樣在漆黑狹窄的儲物室裏凍了一整夜。

風很大,就算是雪人也該凍成冰了。

生的欲念在這一刻驟然變大。他心裏的火是燃不盡的,常常沒有聲息便燒掉一個不聲不響的夜晚。

他差點就此睡去,僅憑著一腔熱血保持自己的體溫。

他身體裏風雪彌漫,在冬日變成一場天寒地凍,凍傷了他的四肢,也凍傷了他的心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江肆年逐漸沒有了力氣呼救,他靜靜地坐在地上,清晰地聽見心臟在跳動,感受著體溫的流逝。

風開始起了,遠方傳來若有若無的風聲四下光線黯淡,正如他對生命逐漸退卻的期待……

第二天,江肆年被進來取器材的老師發現時,已經燒得不成樣子,額頭滾燙,四肢沒有任何溫度。

老師嚇壞了,連忙把他送到了醫院。

醫生告訴他,再晚一點他恐怕就要沒命了。

後來,學校調了監控,找出了鎖門的學生,並給他們記了大過。

可這微不足道的處罰並沒有對那人造成什麽影響,該上學還是上學,除了家長賠了點錢之外,幾乎沒有任何損失。

旁人春色搖曳,而他飽經風雪,永不退去的冰冷潮水將他破碎的靈魂緩緩侵蝕。

那是江肆年最為灰暗的一段時光。

自那以後,他便患上了嚴重的幽閉恐懼癥和恐黑癥。

到了高中,他以為能重新開始,可現實卻不過是腐爛的又一次循環。

暮雲漫過群山,歲月迢迢,人間短短幾十載,一切如故。只是記憶中的那一場薄霧,也從未散去。

回憶清晰,那是刻在骨子裏的痛。

聽完整個前因後果,遲歲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。

你不能指望一個從黑夜裏爬出來的人還能單純地相信光。

為了不被黑暗吞噬,他開始融入黑暗。

“別想了,江肆年,都過去了。”遲歲承認,自己不是很會安慰人。

“怕黑的話就拉著我的手,我帶著你向前走。”

聞言,江肆年心湖的中央被蜻蜓一點點,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,且越蕩越大。

他真的緊緊抓住了對方的手。

手腕處傳來的溫熱觸感像是憑空生出的藤蔓,纏繞至心間,撩撥得他心跳忍不住加速,心底也生出一片鈍鈍的暖意。

說來也有趣,明明江肆年自己都怕得要死,卻還執意護在遲歲前面,似乎是怕他受到傷害。

兩人距離不過寥寥幾厘米,遲歲看著他如同藏著汪深色湖水的眼睛,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,好笑地勾了勾唇:

“這種唬人的東西,只有小孩子才會怕吧?”

“小孩子”回過神來,反駁:“有本事你也在儲物室呆一夜試試,還是在大冬天。”

遲歲不忍心再打擊他,一手打著手電筒,另一只手拉著他前行。

但一直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。

總要迎來直面恐懼的那一天。

遲歲幽幽開口:“江肆年,你想過去正面對抗你的恐懼麽?”

“想過,但失敗了。”他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啞,“我強迫自己在至深的荒蕪人煙的黑夜裏出行,卻只堅持了不到十分鐘,就惶恐地躲到了路燈下。”

“那是以前,現在不一樣了,有我在這兒。”遲歲頓了頓,“黑夜並沒有那麽可怕,你之所以害怕它,大多是來源於過往的經歷。”

“要想從根本解決問題,必須從內心深處克服你的恐懼。”

正如在太陽落下的地方,迎接第二天的黎明。

江肆年的心猛地顫了一下,剛想回頭,就被遲歲毫不留情地打斷:

“別回頭,走你的。”

“江肆年,你就放心大膽往前走,我一直在你身後。”

我會堅定不移地向你走來,越過夕陽,黃昏和熱浪,年覆一年地紮根在你身後,伴隨你走過雪山與荒原,跋涉要經歷的愛恨。

-

另一間教室內,喻澄志終於發現了跟丟的兩人,打了個電話給遲歲:“你們兩個人呢?”

“在後面。”

喻澄志立馬猜到一種可能,賊笑起來:“怎麽慢吞吞的啊,不會是你怕了吧?”

遲歲沒心情跟他鬥嘴,麻利地掛斷了電話。

這種東西,早在他十歲那年就不怕了。

他見證過人性的黑暗,直面過內心深處的恐懼,也因此不再懼怕鬼神。

有時候,人們對人性的恐懼遠遠超過鬼神。

江肆年在遲歲的引導下,逐漸克服了對黑夜的恐懼。

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喻澄志匯合,不然以他的性格,還不知道會被嚇成什麽樣。

遲歲打著手電筒,和江肆年並肩走在一起,往喻澄志他們所在的位置趕去。

兩人走到茶水間時,忽然發現地上有一些燃燒過的餘燼,呈焦黑色散落一地。

——有人在這裏放過火。

江肆年大膽地捏起一塊焚燒過的碎渣,下一秒就被燙得松開了手。

“你怎麽想的,直接用手去拿?”遲歲皺眉,幫他檢查了下手指,所幸並無大礙。

“我哪知道這還是燙的。”江肆年摸了摸鼻子。

據此推測,燃燒的時間距離現在應該不久。

可這棟教學樓不是廢棄了嗎?

又有誰會來過?

一切都在往最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,莫名的恐懼盤繞在心頭,兩人紛紛做出了最大膽的猜測——

難道這棟教學樓真的鬧鬼?

江肆年提議:“去天臺看看,也許會有新的發現。”

遲歲點點頭,壯著膽子上樓,一路走到天臺,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徹底驚呆,不由得一松手,手機也掉到了地上。

只見天臺的盡頭,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生背對著兩人,緩緩走到天臺的防護欄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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